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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不开的心结


作者:南阳:王 奇  发布时间:2013/3/19   点击数:1257

 

    每个人的心里或许深藏着难以解开的结,难解的心结往往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不受时间和地点的约束,让人感到无限的遗憾、惋惜或者悲伤。

我就有这样一个心结,一个兴许花上一生时间也无法解开的心结。

这个心结缘于自己一次错误的选择,使我失去了陪我生命中最敬重的人——我的爷爷,走完他生命中最后一段路程的机会;失去了见爷爷最后一面、听爷爷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当我刚刚大学毕业,满怀憧憬辗转于珠三角和长三角两个地区,在苏州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正当我万分欣喜地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有能力去回报爷爷的恩情时,却在我即将通过工作试用期的时候,接到了爷爷从老家打来的电话。爷爷在电话里急促地对我说:“得徕(我的乳名),你赶快回来,爷爷不行了”。接到这个电话的瞬间,尤如晴天霹雳,我的心顿时就像沉入了海底。

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当时我真的恨不得立马就飞回家里。第二天早上父亲又打来电话跟我说:“爷爷的病情现在还算稳定,你刚参加工作不久,还是以工作为重,暂时先别回来,在那边等家里的消息”。

经过反复的思虑,我最终还是选择呆在苏州一边上班,一边等家里的消息。根据以往的情况,爷爷每次病情来得急,好得也快。我祈祷着爷爷能够像以往一样很快就好起来,可是那一次爷爷终究没能像往常一样再次抵御住病魔的侵袭。

几天后,父亲再次从家里打来电话,叫我赶快回家,医生已经放弃了对爷爷的治疗。听完这个电话后,我心如刀绞,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医生放弃治疗就意味着已经没有治好的可能,除非出现奇迹。我顾不得再去想接下来会发现什么,火速收拾几件衣服就往火车站飞奔而去。赶到上海火车站时已是傍晚七点钟,再过几分钟当天开往湖南方向的最后一班列车就要发车了。看着售票厅里排着长龙的购票队伍,我心急如焚。从来不插队的我,那一次破例插了一回队。

夹在挤满人群的列车走道上已感觉不到拥挤,满脑子想的都是曾经和爷爷在一起幸福快乐的时光,想着、想着眼睛就湿润了,因为周围众众多双眼睛的注视,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流出来。我多么希望能够出现一次奇迹,让爷爷能够转危为安。正当我在急速行进的列车上幻想着能够出现奇迹的时候,爷爷已经万分不舍地离开了他生活了87年的世界、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让我见上最后一面。

第二天早上赶回家里时,亲戚们跟我讲,爷爷在去世之前,嘴里一直叫着我的名字,没有力气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一直死死地盯着门外。我知道,爷爷是在等我回来。

如果把我25岁以前生活的记忆分成十份,爷爷至少要占据其中五成的份量,可以想象爷爷在我的生命中有多么的重要!

打小我就是在爷爷的宠爱和管教下长大,或许因为我是独孙,或许因为奶奶去世得早的原因,我几乎成为了爷爷唯一的精神寄托。从爷爷帮我起的乳名“得徕”可以看出,我就是他梦寐以求想得到的宝贝,所以爷爷对我关爱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的父母。平时除了晚上和父母住在一起之外,吃、穿、用甚至像理发这样的小事,几乎都被爷爷给包办了。

记得小时候,每逢晴朗的夜晚,爷爷总喜欢搬一把躺椅坐在屋前的梧桐树下,左手将我抱在怀里,右手持一把棕叶扇,一边给我讲着各种各样的故事,一边摇动着手中的扇子为我驱赶蚊虫。故事中的主角有时候是一些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有时候也会是爷爷自己。

爷爷的一生经历了抗战、内战和文化大革命等动乱时期,其中的坎坷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最深刻地体会。而爷爷给我讲的关于他自己的故事中,让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曾经有过在黄埔军校工作的经历。待我从初中的历史课程中学到关于黄埔军校的历史后,我还多次询问爷爷在黄埔军校工作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蒋介石和周恩来这些大人物,他们都长得什么样子。爷爷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每每这个时候,总是会对爷爷产生一种非常强烈的敬佩之情。在那样一个翻天覆地、动乱不堪、四处闹革命的年代,黄埔军校是多少有追求、有思想、有胆识的年青人向往的天堂。而爷爷实现了当时许多年青人未能实现的理想,这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人生总是跌宕起伏的,如是说在黄埔军校工作是爷爷人生中的辉煌时期,那么十年文化大革命完全可以堪称为爷爷人生中的地狱。文化大革命让爷爷受尽了屈辱和摧残。戴高帽、挨批斗、被“革命群众”痛打几乎成了家常便饭。爷爷坚强的性格使他好几次死里逃生,最终等到了平反的那一天。但是因为经常被批斗而留下的骨伤,使他晚年一直要靠去痛片来缓解骨头的疼痛。

正因为爷爷是一个有思想、有学识的人,所以打小爷爷就非常重视我的学习,每个学期的考试成绩单一公布,首先就要拿去给爷爷检查。考得好会受到爷爷的奖赏,考得差理所当然就会受到惩罚。

为了鼓励我努力学习,记得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爷爷承诺我只要期末考试,语文和数学成绩都超过80分,就给我买一辆自行车。要知道自行车在90年代初的农村也算是一件奢侈品了,一般都是要结婚的年青人才会买的东西。我也仅仅只是把爷爷的这句承诺当成了一句玩笑话,可是那一年的期末考试我真的幸运地语数两科都考了80分。爷爷在看了我的成绩单后非常高兴,第二天就兑现了他的承诺,在镇上花了近两个月的退休工资帮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当时,骑着爷爷帮我买的新自行车,来回穿梭于乡间的马路上,真是羡煞了村子里其他与我同龄的小朋友们,让我臭美了好长一阵子。

爷爷言出必行、信守承诺的做事方式不仅是体现在对待我的事情上,在平时的生活当中,爷爷也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与人相处从不占小便宜、耍小心眼,因此在我们的家族里也享有很高的威望。而我从小到大与爷爷在一起相处,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耿直的性格。

随着我年龄的增大,慢慢地懂事之后,爷爷与我之间的沟通也慢慢地变少了,他不再经常跟我讲他以前的故事,也不再经常问我最近在做些什么事情。不讲故事,也许是因为小时候讲得太多的缘故,再讲也是重复已经讲过的故事;不问我的近况,也许是他认为我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主见,已经不需要他来帮我做决定。但是爷爷对我的关爱却丝毫未曾减少。

每次学校放月假或寒暑假时回家,爷爷见到我时,眼睛里总是散发着异常欣喜的光茫,然后就是跑到菜市和商店里买回我喜欢吃的各种菜和零食。等我返校的时候,爷爷每次还要塞一些零花钱放在我的口袋里。在外读书近十年,这种习惯几乎从未间断过。

时间飞逝,转眼我就大学毕业了,曾经的毛头小孩已是堂堂七尺男儿。而曾经像大山一般雄伟的爷爷,身子却一天比一天瘦弱,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爷爷一生刚直、顽强,与社会、与生活抗争,一次又一次地逃过劫难,到最后还是抵抗不过自然的力量。

在爷爷将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工作的我,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而未能及时赶回家里送他最后一程,让我后悔莫及。假如还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暂时放下工作,赶回爷爷的身边,陪他度过人生的最后几天,再听他讲一讲那些我已近乎遗忘的有意思的故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注定要遗憾一辈子!
    
如今为了能够更好地照顾家人,我毅然选择回到了家乡的煤矿企业工作,在这个相对艰苦的工作环境里,爷爷坚强不屈的精神和无限伟大的爱,无时无刻都在激励着我不断地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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