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平安 发布时间:2011/2/17 点击数:967
乡 下 过 年
秦平安
细伢子盼过年,大人盼插田,小时候常听长辈们讲这句顺口溜。是的,孩提时每逢过年都有好吃的、好穿的、好玩的,肯定希望新年大节快点来;长大后才知道,每到春插的时候,就看到了希望的田野,不用多久将有新粮吃了。
学校早放寒假了,这向常看到小孩玩鞭炮。不由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连续两次在乡下过年时的情景。
一
一九七六年春节之前,记得也是寒冬腊月的日子,我们小水公社二十多个知青背着行李,从地处耒阳县南京公社段的欧阳海主干渠下来。我和小军回到栗山脚下八、九两个生产队的大湾,咐口信给父母决定在乡下过年。贫下中农、特别是一般大的同年人得知这个消息后,都感到高兴,最起码村里多了一份新鲜味。
一九七五年国庆节前,东洲大队告别煤油灯的岁月,用上了电灯,每到夜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进入腊月,乡下“年”的味道更浓,居家着手筹备年货。一方面,逢墟赶集到供销社买些糖粒子、饼干、桃酥、冬瓜条、小花片之类的点心;另一方面,自己加工一些土特产,如:推糯谷蒸甜酒,熏腊鱼、腊肉,做米粉肉、鱼丸子、肉丸子,做腊八豆,磨粉做糍粑、炸圆子、花片,炒瓜子、花生等等。
小军和我住的小屋子处于村子中间部位,原来是副队长家里的一间空房。连续几天,前后左右的邻居好客气的,给我俩送来糯米酒、油炸圆子、糍粑、油炸豆腐等许多的年货。三家、满家(耒阳方言:爷爷叫家家)是湾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两位老人是队长功亿伯与大队副支书兼民兵营长功俾叔的嫡亲叔叔。满爷曾经在高级农业社担任过大队长,膝下五个崽、两个女,子孙满堂;他的四儿子农宝是保送到湖南农学院的工农兵学员,岁末带着读大学的女同学回家来过年。大年三十上午,农宝哥与他的对象光临寒舍,几个人如同自家人一样,很随和地聊天。小军在切葱、剁肉馅,我刚写上“以队为家”的横披,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请大学生帮忙写春联。他谦虚地看我写完条幅,上联:头顶蓝天学大寨,下联:脚踏实地炼红心。他说:“内容写得好,小吴、小秦,这里是你们的新家;隶书字体也写得好。”,我们连声谢谢他的关心和鼓励。
除夕晚上七点左右,民兵排长仁根、生产队会计仁梯和仁飞、仁江、仁发、庚申、小宝、友根等几个年轻伙伴,一起来到小屋子里,将两张床边坐得满满的,我俩邀请各位共进晚餐。小军老家是北方的,手很麻利,会做白案,几盘饺子出锅后,大家喝米酒、吃饺子、品小碗的茶,听小喇叭播放出的样板戏,整个房间欢声笑语,喜气洋洋,非常热闹。
大年初一,吴建军和我挨家挨户给乡亲们拜年,应队长的邀请在他家共进午餐。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在乡下过年,在插队落户的生产队过了一个难忘的、有南北风味的年。
二
一九七七年春节前,二姨妈带着护明佬表从南昌回衡山过年,父母安排长子、次女回老家的乡下陪外公外婆过年。那时的交通很不方便,我和妹妹从红卫煤矿矿部步行去小水铺火车站,赶下半夜增开的班车。凌晨三点多钟登上一趟棚代车,灌笼车内空间大,乘客虽密集却比较冷,好在区间只有两站。
天亮到达衡山,出站随人流涌向江边的渡口,过河踏上喧闹的码头,再穿过小县城,在伯伯家歇一晚。次日是大年三十,上午兄妹继续上路,朝湘潭方向走十多里再插段小路,到达宋桥公社金门大队一个名叫赤叶湖的地方。迈进外公家门槛的时候,亲人久别重逢,心情格外高兴。外婆看到我带回有手掌宽这么厚的肥肉,乐呵呵的道:“哦呀!咯头肉猪有几百斤?”,我告诉外婆是生产队长家里喂的猪,皮重达六百多斤。那年月缺油水,还没有“瘦肉型猪”这个名词,比谁家的猪养的越肥名气就越大。外公家有好几间土砖屋,三间卧室,厨房、柴房各一间,一个天井。外公读了几年私塾,在自己房门贴了一副对联,横披:光阴似箭,上联:曾记少时骑竹马,下联:瞬眼已成白发翁。下午,小姨父、姨妈也携三个表弟赶过来吃年饭,除夕的晚上,我们陪外公外婆过了一个红红火火的热闹年。
这是我连续在乡下过的第二个年,也是记忆中第一次在老家的乡下过年。后来一九八?年底,爸妈到赤叶湖陪外公外婆,我又连续在乡下过了四个年。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口粮取消了计划敞开供应;中国的城市建设也发展飞快,如今矿山和乡下许多人在城里买了住房。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平常跟过年差不多,过年的概念逐渐淡化。尽管如此,我还是难忘乡下过年的情景,因为那是带有中国传统性质原生态的、浓厚乡土气息的“年味儿”。即使“欢乐欢乐中国年”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它的根源应该在乡下。